塔儿山前、汾水之畔,黄土台塬下,沉睡了近4000年的陶寺遗址在初冬的清晨里醒来。层层叠叠的历史遗迹,书写中华文明早期发展的伟大进程。
11月12日,陶寺遗址博物馆正式向公众开放。鼍鼓鼓点激扬、声声入耳,仿佛从历史深处传来,陶寺遗址博物馆缓缓打开大门,迎接八方宾客。
陶寺遗址是具备早期国家特征的都邑性遗址,其考古新发现、研究新进展,为古史探索提供了新材料,是中华文明多元一体、兼收并蓄、连绵不绝特质的有力实证和生动写照。陶寺遗址博物馆的建成开放,为公众提供了一处展示中华文明源远流长、博大精深的新平台。
光被万世 追寻4000年前的文明之光
俯瞰4000年前左右的中华大地。辽河流域,红山文化趋于寂静。长江下游,良渚文化微光日熄。长江中游,屈家岭-石家河文化日渐式微。
而在黄河中游,以陶寺为代表的中原地区文化迅速崛起,文明在这里踏出了坚实的一步。陶寺文化广泛汇聚吸收多种文化元素,并整合发展,向四方辐射影响,引领中华文明发展新格局。
陶寺遗址作为中华文明起源阶段的核心遗址之一,集中表达和展示了中华文明的突出特性。
农耕文明孕育中华民族文化基因。陶寺人师法自然、敬授民时,以期五谷丰登、瓜瓞绵延,奠定文明发展的物质基础。彩绘陶盘上的蟠龙形象为后世所传承,成为中华民族延续数千年的精神图腾。
在制度建设方面,陶寺有很多创新性举措。陶寺遗址发现了双重城郭,内城卫君,外郭守民,以轴线规划布局城内的重要建筑,深刻影响后世中国历代都城建设。这里出土的铜铃是迄今发现最早的复合范铸青铜器,为即将到来的三代青铜礼乐文明鸣响先声。
陶寺文化所在的黄河中游地区处于史前文明重瓣花朵的花心位置,逐步成为中华文明多元一体文化格局的中心。海岱地区的陶器、石家河文化的玉兽面、良渚文化的玉琮,不约而同地出现在这里,展示出陶寺文化的包容开放。陶寺中期大墓出土的粗壮獠牙,正合《周礼》所载的“豶豕之牙”,体现了墓主卫兵弗用、修兵弗战的和平思想。
“在文明探源的几大都邑性遗址中,陶寺遗址是非常独特的,它‘都城’的特点十分突出,具有早期国家的开创性特征。‘地中之国、王者之都’,我认为陶寺是名副其实的。”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研究员曹兵武表示。
都邑煌煌 穿行协和万邦的地中之国
陶寺遗址博物馆以“地中之都 中土之国”元素符号为基础,外观设计呈现一个“中”字。
何以为中?
“以土圭之法测土深,正日景,以求地中。”《周礼》记载了古人寻求“地中”之法。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,地中是天地之合、四时之交、风雨之会、阴阳之和的所在,这里百物阜安,可以建国而封树千里。
陶寺遗址出土的圭尺和立表,被推测为目前考古发现最早的圭表仪器实物,记录了陶寺先民对宇宙规律的追问和探究,在这种宇宙观的指引下,陶寺先民择中而居,建起地中之国。
踏上高高的台阶,走进陶寺遗址博物馆展馆大厅,象征文明的光束从脚下向前延伸去,直击高悬空中、口衔谷穗的蟠龙。这一形象取自于陶寺龙盘,是陶寺文化的标识性符号。
左侧墙壁雕刻的是古埃及、古巴比伦和古印度等世界古代文明元素浮雕。右侧墙壁上,陶寺文化与良渚文化、石峁文化、二里头文化的代表性器物交相辉映。在距今四五千年前,人类文明蓬勃发展,文明古国盎然新生。无论古今,陶寺都以一种开放的胸怀,展示着不同文明多元的文化面貌。
“文化蕴化”展厅里,“树木”葱茏。彼时的晋南盆地温暖湿润,深厚的土地、密布的水沼为黍、粟和水稻等多种作物提供了适宜的环境,为文明的兴起提供了环境和物质基础。
进入“煌煌都邑”展厅,抬头望去,星汉灿烂。星空下,展陈着仰望星空的先人智慧。陶寺遗址出土的璇玑和圭表被学者推测为经天纬地的天文仪器,掌控时间、经略空间,辩方正位、建中立极,陶寺先民将宇宙规则引入人间秩序,建都立国。
“早期国家”展厅展示了4000年前陶寺百工兴盛、物阜民丰的社会百态。工官管理的手工业制度已初步形成,一件件彩绘陶器历历久弥新,熠熠生姿。不同阶层的生死之所呈现出严格的秩序分化,大、中型墓葬随葬器物显示出礼器特征,礼制和礼乐文明雏形初具。
陶寺遗址博物馆集中展出230件(套)珍贵文物,结合光影、数字化等技术,全景式展示陶寺遗址在都邑规划营建、手工业生产、艺术创造等方面的突出成就,解读陶寺文化的深刻内涵。同时,陶寺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建设已获国家文物局批复,园区规划设计将以“大融合”发展理念为指导,致力于建成文物保护利用、文化传承发展的新示范。
寻根溯源 致敬行走田野的考古人
沧海桑田,曾经的煌煌都邑掩埋黄土之下,沉睡近4000年。是一代代考古人的筚路蓝缕、接续相传、不惧艰辛、孜孜以求,让这些文明的遗迹与这片土地上传递着息息薪火的今人得以相遇。
在陶寺遗址博物馆二楼,设有“陶寺考古”考古历程展厅,记录陶寺遗址重见天日的历程,致敬陶寺发现以来60余年的丰硕考古成果和一代又一代的考古学家。
1958年,文物工作者丁来普在晋南大地上进行文物普查时,首先发现陶寺遗址。1959年至1977年,中国科学院考古所山西队多次对陶寺遗址进行了复查,形成对陶寺遗址发掘的倾向性意见,陶寺遗址考古工作由此发端。
自1978起,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对陶寺遗址连续考古发掘,龙盘、鼍鼓、土鼔、石磬、玉器、彩绘木器等文物不断出土,初步弄清陶寺文化的内涵、特征、年代,并建立起陶寺文化早、中、晚期的文化序列。陶寺文化对于探讨中国文明起源及国家形成的重要意义逐渐显现。
中华文明探源工程实施以来,陶寺遗址作为重要的中心性都邑,在梁星鹏、何驽、高江涛三任领队的带领下,中期大城、宫殿区及宫城、中期大型墓地等重要遗迹被考古发现,陶寺遗址作为都城的构成要素和特征更加凸显。多学科、多层次、多角度的联合技术攻关,极大丰富了陶寺文化的内涵,为探索中华文明起源提供了宝贵的经验。
文脉不断,人脉不息,在这一部长达数十年的陶寺探索史诗中,每一代考古工作者都接力贡献自己的汗水和智慧。他们迈步于田间地头,穿行在历史长河,永远充满好奇、兴致昂扬,向这片古老的土地发出一次次细致入微的叩问。
中华文明探源研究长路漫漫,还需数代人上下求索。建设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“大考古”理念将代代传承、深入人心。
聆听文物无声的诉说,去探寻宇宙的高远,去追溯时间的深邃。中华文明之所以源远流长、博大精深,或许正是因为这片土地上血脉相承的“我们”始终虚怀若谷、敬天法祖,但又无所畏惧、寻根问底。这是陶寺给我们的答案,也是陶寺文物工作者给我们的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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